我在大陳島吟詩抗敵
民國四十年十一月至四十二年八月間,我隨軍官戰鬥團駐守大陳島近二年。在此之前,大陳島是一個荒島,住民以漁民為主,島上間或有海上反共游擊隊出没,我們可能是有史以來首次踏上這塊土地的國軍。披荆斬棘,開山闢路,構築防禦工事,整訓游擊部隊,軍官戰鬥團員們的任務艱鉅,工作辛勞,自不待言。
新詩抒懷
大陳島分上大陳、下大陳二島嶼。我駐守在上大陳島的一處山凹裡,只有幾戶居民。我在軍官戰鬥團團本部第四組(補給組)當司書,司書室有五位「小伙子」,他們四位都是雞毛性格,閒不下來,一有餘暇就向外蹓,唯我一個人不想動,常為他們「值班」看守駐地。把自己「關」在駐地裡,精神食糧異常匱乏,空虛、寂寞自然就隨之而來。
島上有一份叫《江浙日報》的油印報紙發行,它也有副刊,刊登些簡短小品、小詩之類文字。一時興起,便顧不得文字青澀淺顯,試寄三言兩語的小詩到報社,不意竟被採用。這給了我抒懷的出口,便繼續投稿。它經常登,我就繼續寫,直到後來離開為止。
近日整理舊囊,發現一本泛黃的筆記簿裡,記著整本的小詩,正是那時所寫;曾刊在日報副刊上的也都在裡面,多為記錄對時局感懷與悲憤、殺敵的胸中壯志等。玆抄錄幾首如下:
〈海濤〉
整日有你雄壯的歌奏,沒有沉寂;
終天有你親暱的呼喚,不感孤單。
你永遠激盪著石岸,
磨礪人們堅毅的情操。
你時時翻起白浪,
讓人回到現實的懷抱 。
激起我唯一的願望—
殺敵復仇!
〈 海岸線〉
狂風 毀不了你;
惡浪 滅不了你。
一眼望去,
碉堡林立,壕溝連綿。
像隻張開大口的獅子,
只要獵物來襲,
定吞噬它全軍覆滅!
舊詩吟唱
某天,我在民宅角落雜物堆裡,發現一本「書」,滿布灰塵,連封面都不見了。我想一定是前駐游擊隊遺棄的,好奇拿出一看,竟是本《唐詩三百首》,如獲至寶,喜不自勝!
我逐頁將灰塵清乾抹盡,水漬過的模糊字跡重新填上,並加上封底面,上書「唐詩三百首絕版本」。
有了它,我便有了陪伴。卷不離手,也提筆自作絕律,向同事朋友們吟唱,娛己娛人,鼓舞士氣。
玆抄錄幾首自作絕律如下:
〈守堡吟〉
砲窗風雨急,堡裡寂無邊。
秋夜長長過,持槍不敢眠。
〈海上吟〉
海上日多雲,蕭蕭肅氣氳。
金風吹落葉,永夜映波紋。
戰事溫灣緊,干戈小島紛。
時危臨此境,悲憤角聲勤。
(註:溫灣即溫州灣,大陳島位於溫州灣咽口。)
〈孤島夜吟〉
風雨夜飄搖,岩礁正漲潮。
長艟連海氣,短袖度寒宵。
人靜驚聞角,雲低怕弄簫。
邊陲戎馬急,孤島戰塵囂。
〈女青年工作隊大陳勞軍〉
海島群芳絕,終年不見春。
木蘭天上降,戰地笑聲頻。
【作者速寫】蕭政賢,九十五歲,曾任政工官、指導員,陸軍上尉退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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